【前情概要:靖王为破死局,锒铛入狱】

梅长苏跟着蒙挚迈过天牢那道脱了漆的桐木大栅门,望着冷清了十几年的寒字号。十三年前,一代贤王在这里蒙冤而死;十三年后,立志为他雪耻的弟弟又被羁押。

蒙挚偷偷地瞄着梅长苏,发现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披头散发睡在地上的靖王,神色凄惨,灰白的双唇紧紧抿着。

“蒙挚,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梅长苏慢慢垂下了眼帘,声音似在呢喃,“我为了翻一个旧案,推动景琰走上这条无比凶险的夺嫡之路,却又尽不了谋士职责,害他入狱。我——”

蒙挚忽然示意他停下,朝靖王的方向努了努嘴。

这里离寒字号还远,昏暗的光下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靖王的身形;不过蒙挚武功高深,梅长苏说话时他能明显感到靖王呼吸不对。

靖王确实是听到天牢大门的动静才猛地倒下去装睡的,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先生。他知道他的谋划结果虽好,过程却凶险无比,先生既为赤焰旧人,绝不可能认同他拿这件会影响翻案的事情去赌一颗天子之心。先生若是问起缘由,他实在没法解释。

不过现在,他只好老老实实的爬起来,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

“殿下”梅长苏走进牢门,躬身行了一礼。“苏某对不起殿下,我身为你的谋士,本该——”

“关先生何事?先生的筹谋很好,是景琰有不得不承认的理由。”

“……你说什么?”

“我是说——”靖王正欲解释,忽然紧紧的看着蒙挚,朝梅长苏这边撇了下嘴。

蒙挚赶紧摇了摇头。

原来蒙挚尚未告诉先生是我自己承认的。靖王只来得及想到这一句话,便听到先生不可置信的声音:“你是说……营救卫峥是你自己承认的。”

完了!靖王紧张的咽了口吐沫,轻轻点了点头。

整个天牢忽然都一下子安静了。

过了许久,梅长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想必殿下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先生您听我解释,我这样做并未影响大局,父皇甚至对夏江疑虑更深,过两天我肯定会被放出去,不会连累先生所图之事。”说着便将当日的情形向梅长苏逐一道来。

“可是殿下”蒙挚听完后疑虑的说道,“您为什么要甘冒奇险这么做呢?万一静妃娘娘的事情没有安抚到陛下呢?万一陛下像从前那般对您不管不顾直接下狠手呢?您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怀疑夏江?陛下这几十年可是都没怀疑过他啊。苏先生的谋划不好吗?为何您要突然翻供,自投罗网?”

“还能是为了什么。”梅长苏咬牙切齿的说。

他虽然做梅长苏已做了十三年,可他毕竟曾是那个出了名不耐烦的林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他不是傻瓜,既然静妃私设灵位一事也在景琰的计划中,那么景琰无端来了这么一出,就只能是为了他。联想那日蒙挚告诉他,在他说出水牛这一称呼是郡主所教之前,景琰就已经向飞流确定了这称呼不是郡主所教。虽然梅长苏不认为景琰现在的表现是已认出了他是林殊,但是估计也差不远了。比如,应该猜到了他是赤焰旧人或者祁王门下的人。

分析出景琰是为了他之后,梅长苏更愤怒了,不只是生景琰的气,更是生他自己的气。他之所以千方百计的瞒着景琰,就是怕他知道后在做每件事前都要设法保全他。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拿这么大一件事去赌?他怎么敢拿所有人的心愿去赌?

若只是这样,他还不会这么愤怒。可是,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景琰天生不擅权谋,却铺设出这样一个局;若是因为他…若是景琰因为他而变成一个操纵权谋之人。他该如何向祁王兄,向七万冤死的战士交代。

梅长苏偏着头站在那里,脸色忽青忽白,刚刚好转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摇晃起来。靖王赶忙脱下外衣,扶他坐在上面,轻声说:“这里阴冷,先生稍事休息一下后,还是快回去吧。”

像是知道梅长苏的愤怒,靖王又低头说道:“我知先生不喜我滥用权谋,只是景琰认为,我们应该抵制的是持刀的人,而非刀子本身。如果能让那些恶贯满盈的人倒下,如果能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人,只要不伤害无辜,用些锋利的刀子又有何妨?”

而且,我怎么能看着你一个人做那些事,看着你一个人承受痛苦。

“那请问殿下,待陛下裁决夏江和誉王时,问你为何当堂认罪,你要如何解释?”

靖王心头一紧,知道这才是最无法解释的部分。他是地狱归来之人,自然早知誉王要谋反。纵然知道自己会胜利,纵然知道誉王谋反后便再无任何人能挡住他的路,可他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近万的战士因为上位者的贪欲无故冤死吗?自然不可能。所以他早就拜请过母妃,与她商定好让她演一出身中剧毒的戏,栽赃夏江,而他则可说是被夏江和誉王以母妃之命胁迫认罪;父皇绝不会姑息敢在他身边动手之人,这样夏江必定被杀,誉王也不可能只是被降为双珠亲王,皇后也脱不了干系,不可能还有谋反之力。

这样的话,父皇只会贬黜誉王,而不会要誉王的命。再怎么样,萧景桓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五哥,他不希望他如前世般被夏江利用,断送性命。

但他要如何解释呢?难道实话实说他是为了保住他五哥和近万将士的性命吗?那样先生恐怕真的会以为他随意摆弄人心,已丧心病狂到连重生这种事情也敢瞎扯的地步了。

梅长苏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靖王答话,看他躲躲闪闪的眼神,想必又是一个阴谋。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又拼命地压了下去。“既然靖王殿下不愿告知苏某,那苏某和蒙大统领就先告辞了。”说着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先生!先生!”眼看着梅长苏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靖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偏生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眼前忽然浮现先生瑟瑟发抖的跪倒在他身后的样子,他眼眶一热,就跪了下去。

蒙挚吓了一跳,赶忙扶他起来。

“先生,景琰真的有不能说的苦衷,请先生相信我。”说着他刷一下抽出了蒙挚的佩剑,向墙角退去。“请二位作证,若有一天我萧景琰也变成那动辄言利,眼中没有天性和良知的人,便如今天一样。”说着将佩剑刺入自己的手臂,鲜血溅了一墙。

“殿下!”“萧景琰!你疯了不成!”

看着面前的人焦急的眼神,靖王恍惚的笑了。

母妃,小殊,我想我是疯了。

我喜欢上了我最厌恶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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