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扔完蒙挚,气鼓鼓的冲了进来:“水牛!还在!”

“……那便请他进来吧。”

靖王跟在飞流后面,向屋内行去。他望着围炉烤火的梅长苏,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看向那噼里啪啦作响的火炉。

半晌无言。

靖王恨极了自己这副样子,便低低唤了一句“先生”,却又没了下句。

“靖王殿下,”梅长苏缓缓说道,“苏某只是一个辅佐殿下大业的谋士,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待您功业大成,得些名利也就罢了,殿下不必对苏某如此费心。”

“先生可是还在气我耍弄手段?”

“靖王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您是主君,苏某是您的谋士,您手中的利剑,您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不需要向苏某解释。”

“可景琰并不只把先生当作谋士!”靖王急忙说道,“先生大才,呕心沥血辅佐景琰,景琰——”他的话断在了这里,似是不知如何接下去。

“——景琰心慕先生。”

半晌,这话才缓缓从靖王口中说出,轻飘飘地,似是无可着落。

梅长苏似乎并不意外,他看也不看面红耳赤的靖王,冷冰冰的说:“苏某一介白衣,受不起殿下之情。” 

靖王似是受了重击,轻轻摇晃了一下。

“先生。”靖王死死地咬住下唇,“景琰并未想过要先生有所回应,也知道现在并非是可以考虑儿女情长的时候,我知道我们的路有多难,一切以大业为重。     ”

“那就好,还望殿下以后不要在苏某身上费心了。”

 

自那日之后,靖王前来苏宅总是带着各部的大臣,梅长苏如何不知他是想为自己的未来铺设一条坦途,虽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也是坦然接受了,与蔡荃沈追等人聊得颇为投契。沈追还在私下建议靖王一定要招揽到梅长苏这个栋梁之才。

春闱一过,便是三月,内廷司开始忙碌皇族春猎之事。

这段时日,蒙挚他们都觉得靖王和梅长苏之间颇为诡异。说他们失和了吧,靖王还是会每日拜会苏宅商议政务,听到苏先生身体不适也会担忧的不行;说他们依旧如常吧,他俩却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已经许久没有一起用餐交谈了。

蒙挚甚至亲眼看到过靖王伸手想要扶住踉踉跄跄的梅长苏,还未碰到便收了回去。

这日,穆青送了一位仿若大病初愈的青年到苏宅来。甄平刚一将他带入密室,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卫峥参见靖王殿下。”眼睛却是偷偷的看向角落里的梅长苏。

看着本以为是永别的故人,靖王眼圈一红,忙稳了下神,上前将他扶起。

“卫峥”靖王说着看向角落中的梅长苏,“这次能救你出来,全靠这位苏先生神机妙算,他也是赤焰旧人,不知你们当时在军中是否相识。”

“卫峥久在军中…自然是识得这位…苏先生的,卫峥在此谢过先生救命之恩。”说着他又要拜下去,却被梅长苏柔和的视线止住,只得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卫将军不用如此多礼,靖王殿下想必有很多话要问你,大家还是坐下谈吧。”

这个夜还很漫长。

……

靖王双手紧紧地捂着脸,双肩颤抖:“除了聂铎之外…校尉以上真的没有人活下来吗?还有北谷,小殊在的北谷,真的没有幸存者了吗?”

卫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声道:“我没有听说过…。”

“那先生呢?”靖王说着转向梅长苏,“先生是主营的人还是赤羽营的人?先生可知还有无幸存之人?”

梅长苏神情一滞,“……在下乃是文职,并未直接参与梅岭之战,不知当时情形。”

“那先生隶属于哪位将军?”

蒙挚和卫峥咬着牙看了梅长苏一眼。

“左前锋聂锋将军处。”梅长苏面无表情的答到。

虽然早知希望渺茫,但是听到当事人亲口讲出仍使靖王心中激荡,绞痛异常,竟将坚硬的炕桌都掰下了一角。“聂大哥…小殊…,原来他们真的回不来了。我的兄长,我的战友,我最好的朋友都为奸人所害……纵然我现在七珠加身,荣耀万丈,又有何意趣。”

“殿下现在切勿急躁”梅长苏走到靖王面前,右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轻柔的说。“此案牵涉甚广,只能徐徐图之。”

靖王眼含热泪,紧紧地注视着面前的梅长苏,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以额头顶着他左肩,竟是哭出声来。梅长苏想将他扯开,又觉于心不忍,只好僵立在原地,任由肩头衣衫渐渐被泪水打湿。

“咳…你们先出去吧,我陪靖王殿下在这里呆一会。”

卫峥和蒙挚自然惟命是从,只有列战英未得靖王命令不知如何反应,蒙挚又折回来将他拖了出去。

“殿下。”梅长苏温言唤到,“你的心情我明白,十三年前在他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在他们身边。这份懊恼,这份苦楚,到今天都没有减轻分毫,是吗?只是现在,还远远没有到重审的时机,殿下只能暂压悲愤,先一步一步的稳固自己的实力,切莫心急。”

“……殿下?”

靖王仍是一动不动的伏在他左肩,只轻轻嗯了一声。

“来,跟我来”梅长苏握住靖王的手臂,将他带到一旁坐下。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部,就像曾经给佛牙顺毛一样。

“先生。”许久之后,靖王咬牙切齿的说道,“请先生助我把他们是如何陷害祁王与林帅的一切,全部查个水落石出!”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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